采访手记:
与何芬法官相比,今天的采访对象显得“不受控制”,——不论你抛出什么问题,他总是简单回应后就开始酣畅淋漓地聊起自己的办案心得。——如果说前者是一位温良谦恭的“倾听者”,那他就是一位霸气自信的“表达者”;而他们之间共同的,是对审判事业的无限热爱和对各自人生信条的矢志追求。
我和我的女儿
1996年,我还在宣堡法庭做书记员。
那年的农历十月初十,我的女儿在宣堡卫生院出生了。
她出生前后的那几天,天气特别冷。卫生院里条件不好,我就想方设法借来一只电暖炉,放在我老婆病床边。
产房里老是跳闸,我就跑到值班室盯着,一跳闸,我就能第一时间送上去。值班室里倒不太冷,只有股电线的糊味。我就一直瞪着眼睛闻着味,天亮了,才回病房。
我不是一个溺爱的父亲,我希望她能和我一样,做一个坦荡、磊落、不怯场的人。女儿长大了,上幼儿园了,我就找老师,让她做小主持人。一次,省教育厅的领导来视察,要“汇报演出”,我女儿在台上吓哭了,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我虽然心疼,但还是推了她一把,鼓励她克服恐惧、继续努力。
又一次,她在大礼堂报幕,台下坐着三四百人。我一个人站在最后一排的阴影里,静静地看着这只小鸟终于在追光灯下飞来飞去。
女儿对我一直有怨言,觉得我整天忙着办案件,没有时间陪她干这干那,为此,没少对我发脾气。直到2016年,她的姑父在山西出了矿难,我忙前忙后谈赔偿、理后事。一天谈完事,女儿突然对我说:“第一次觉得有个法官爸爸是件幸福的事。”
她不知道,看似漫不经心背过身走开的我,欣慰、疲劳、委屈、痛苦、悲伤五味杂陈,这么多年第一次,眼泪大颗大颗地从眼眶里滚了出来。
我都不知道我会那样去流泪。
亦正亦“邪”
我在相熟的同事嘴里有个外号,叫“周扒皮”,不是说我像地主老财,而是说我善于搞谈判、挤水分、做工作。
当然,我从来不是一个从头到脚都“浩然正气”的人,就像这个外号一样,肯定为主、兼有戏谑。我对自己也有一个“自画像”,大体是七分正、三分“邪”。
正,好理解。做我们这一行,宗旨、原则永远不能丢,不然就要犯错误、丢饭碗。
邪,不容易。同样是三言两语,我能迅速和初次见面的人“打得火热”;同样的工作接触,我能让别人对我“敬畏三分”;同样的环境场合,我能很快进入状态甚至“掌控气场”;同样的处理结果,我能让当事人觉得法官“有魄力、敢顶真、能办事”。
我最近办了一起分家析产案件,当事人的矛盾交织而久远。多次调解无果后,我下了判。在判决书里,我以“本院亦充分注意到”为开头,用了近一页纸的篇幅,肯定了败诉方对家庭作出的积极贡献和他的正当诉求。我想,这对于案件的服判息诉是有重要的积极作用的。
对我的工作方式,有人提出过异议,认为法官应当是孤独的,而我太爱热闹。
我不这么认为。
法官应当是孤独的,这能让我们面对情与法、钱与法、权与法的碰撞,能够刚直不阿,执法如山;但法官绝不应当是孤立的,这让我们免于单打独斗,充分调动一切可以调动的力量,审好案、办成事。
繁案难案我来办
民事审判庭承担了我们法院最细碎繁杂的审判任务。当这个庭长,不轻松。
有人问我,都当上庭长了,还这么拼命干什么,有些吃力担风险的案件,甩给庭里其他人办就是了。我不这么认为。我理解,庭长,首先是一名法官,既要承担日常的办案任务,更要当好全庭法官的表率,带头承办繁琐、疑难、棘手的案件,要不然,凭什么当这个庭长?兄弟们也不会服气。
民庭目前迫在眉睫的是三件事,一是优化整合办案力量,抓紧消化在手案件,提升办案效率;二是加强政治和业务学习,特别是“穿透式”审判思维的培养,让青年法官会办案、能办案、办好案;三是做好依法处理批量破产案件的各项准备。关于这三点,我已经有了自己的计划。
我常在晚上加班写判决书。工作完成后,关闭电脑前,我习惯点上一支烟,透过氤氲的烟雾,看着屏幕上跳动的蓝白色块,把自己一天的经历“过电影”。——这些与自己灵魂真诚对话的宝贵时刻,让我能够保持性情的冷静与人格的独立。
作者:高港法院 陆乔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