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嘴、眨眼、摇头……打开摄像头对准脸部，通过软件就能模拟出符合各种要求的丰富表情。近年来，随着网络技术的不断发展，短视频行业异军突起，催生出一系列“周边”软件，“变脸”APP就因为较强的娱乐性走红网络，而一些不法分子也嗅到了其中的“商机”。
2021年国家网络安全宣传周期间，南通警方昨天对外通报，在“净网2021”专项行动中，南通市公安局网安支队会同如皋市公安局网安大队成功破获一起新型网络犯罪案件，抓获犯罪嫌疑人5名，斩断一条为电信网络诈骗、网络赌博等犯罪团伙重启被限制登录微信账号的黑色产业链。截至案发，团伙利用“变脸”APP和某款智能手机的安全漏洞，共重启了上万个被限制登录的微信账号，非法获利上百万元。目前，5人因涉嫌诈骗罪、帮助信息网络犯罪活动罪被依法采取刑事强制措施。
案发：多个涉诈微信离奇“复活”
近年来，社交软件已成为许多人的生活必需。不少违法犯罪分子盯上用户基数庞大的微信群，用来发广告引流，但散布此类消息的微信号，在被用户举报并经查实后，会被限制登录。
今年2月，南通市公安局网安支队在侦办多起案件时发现了一个“离奇”现象——一些境外诈骗分子使用的微信账号在已被限制登录的情况下，竟然成功“复活”并被重新使用。
根据微信注册流程，每个手机号只能对应注册一个微信号，当涉及金钱往来、账号安全等敏感信息时，都要通过重重检验，动态人脸识别是其中安全系数最高的一环。诈骗分子身在境外，是如何将这些账号批量重启的？
“这些微信账号都是使用他人的个人信息注册，重启必须通过动态的人脸识别核验。”南通市公安局网安支队三大队大队长许平楠说，被限制登录的账号注册者分散在全国各地，且大多都是偏远地区，将他们集中起来操作的可能性极小。重启账号所需要的所有流程都是在网络上完成，是否有人从中找到了漏洞并加以利用，从而滋生出专门的“地下市场”？
2月26日，南通市公安局网安支队会同如皋市公安局成立专案组，抽调精干警力开展侦查。
秘诀：“变脸”软件让照片动起来
经过研判，李某旗等5名犯罪嫌疑人很快进入警方视线，由此牵出一个从查询、出售居民身份证信息到制作“三色”人脸动态短视频，为电信网络诈骗、网络赌博等犯罪团伙重启被限制登录微信账号的黑色产业链。
李某旗等人分布在安徽、浙江等多个省市，平时都是线上交流。2月28日，专案组在安徽安庆、池州、滁州，浙江温州、舟山等地同步开展收网行动，5名犯罪嫌疑人全部落网。民警现场查获30余部作案用手机、6台电脑，大量公民个人信息在电脑中发现。
“他们都是自学的网络技术。”具体负责侦办此案的如皋市公安局网安大队副大队长王强伟说，李某旗最早接触这一“行当”，其余4人几乎都“师承”李某旗。
经查，李某旗今年28岁，安徽滁州人，常年在南通生活，虽然学历不高，但对网络技术很感兴趣，并结识了很多拥有共同爱好的网友。一次偶然的机会，李某旗发现有人讨论如何重启微信账号，他觉得这是“生财之道”，决定“拜师学艺”。
“其实重启一个账号并不复杂，最大的难点在于微信的人脸识别环节。”据李某旗交代，当时，在发起解除限制登录申请时，需要注册该账号的本人在限定时间内完成张嘴这一动作。但看似无法绕过的“防火墙”，只要利用“变脸”软件模拟真人动作，再依靠某款特定手机即可轻松完成，整个过程只需短短几秒钟。
所谓“变脸”软件，是如今火爆的短视频市场催生的“周边”产物，甚至一些短视频平台就内嵌这项功能，用户只要上传人像照片，就能直接由静态转变为动态视频，不同类型的夸张表情都能实现，简单的张嘴更是不在话下。
而另外一个关键点，是某款智能手机的安全漏洞。李某旗称，这款智能手机经过“刷机”获取root权限（即整个手机系统的最高权限），利用一款视频切换软件，当申请解除限制登录流程进入到要求动态人脸识别时，软件就会读取相册中保存的最后这个视频。只要视频中人像的清晰度达到要求，系统就会判定这项行为是真人操作，从而顺利完成这项验证。
调查：为犯罪分子批量重启账号
掌握这项技术后，李某旗就开始在网上招揽客户，并将技术传授给了韦某某等4人。就这样，5人组团做起了重启微信账号的“生意”，每重启一个账号，收取100元至200元不等的费用。
南通警方查明，截至案发，李某旗等人共重启了上万个被限制登录的微信账号，非法获利上百万元。如此庞大的账号数量，显然背后有着专门提供账号及公民个人信息者。这些“复活”的账号，最后又流向了哪里？
据李某旗供述，他在网上发布“接单”广告后，很快就遇到了“金主”——电信网络诈骗、网络赌博、网络淫秽色情等犯罪分子。他们手上掌握了大量微信账号，很多曾用于实施电信网络诈骗或散布赌博、色情网站等非法广告被限制登录。
“重启的目的，就是为了让这些账号二次发挥作用。”南通市公安局网安支队支队长张建说，帮助犯罪团伙重启微信账号是一种新型网络黑灰产，涉及上游侵犯公民个人信息和下游网络诈骗、网络赌博等多个环节，并形成了一条完整的黑色产业链。本案中，李某旗等人为100多个犯罪团伙解除微信账号的限制，助长了这些犯罪分子的嚣张气焰，社会危害性极大，同时也增加了公安机关打防网络犯罪的难度。
落网后，李某旗对自己的行为后悔不已。他说，本以为帮助别人重启微信账号的行为性质并不严重，也不会引起公安机关的关注，没有深想重启这些账号会引起怎样的后果。
目前，李某旗等5名犯罪嫌疑人因涉嫌诈骗罪、帮助信息网络犯罪活动罪被警方依法采取刑事强制措施，案件仍在进一步办理中。
呼吁：加强监管让“脸”更安全
人脸识别技术的广泛应用，既促进了互联网产业的发展，方便了用户生活，同时也带来一系列的风险隐患。
南通警方透露，侦破的上述案件中，犯罪嫌疑人用于合成短视频的图像素材来源，均是居民身份证上的照片。这些 “粗制滥造”合成的视频，只有极少部分因为图片像素较低没有通过校验。这也意味着，软件无法辨别采集到的究竟是真人还是视频信息。只要掌握了简单的技术，就可以轻易突破人脸识别的这道安全防线。
如今，互联网上多款流行软件都提供合成短视频的功能，而用户往往不多加考虑就会给出授权，让软件后台可以轻而易举地采集到用户的面部数据。但这些数据有无完备的安全保障机制，是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亟须更多的行业监管和法律约束，督促相关企业落实安全主体责任，展开针对人脸识别的网络安全技术研发和应用推广，净化数据行业生态，促进数字经济的高质量发展。
同时，此案还牵涉到大量公民个人信息被泄露。这些个人信息在地下市场被低价转手倒卖，有的被用于广告推销，有的被用于注册社交账号牟取不当利益，给人民群众的财产安全造成巨大隐患。在公民个人信息保护方面，需要更严厉的手段打击相关违法犯罪活动。本案也给公民个人敲响警钟，应增强自身对个人信息的保护意识，积极维护个人合法权益，共同守护网络的清朗空间。